简体版与日文原版出入对照猫头鹰在黄昏起飞书评 高清迅雷下载

做这件事的初衷,是想看看村叔跟川上到底说了什么。

虽然访谈主题是非常专业、深入、犀利的;但是访谈用语本身,一般不会做太多文体修饰,直来直去,也应当更加好读易懂,毕竟是用嘴说出来的。但是中文简体版却有一些阅读障碍,体验并不是很好,两位大作家对话的上下承接,也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所以才决意去看看原版,做个对照。

说一下对比原则。本文次要讨论关于“信”与“达”的部分。“雅”译问题不过多讨论,见仁见智。但是“信”一定是翻译的最低底线:就像你不能把村叔挚爱的雷蒙德·钱德勒,翻译成米兰·昆德拉吧。你要是同意这点,就继续下文;如果不同意……麻烦右上角点叉,江湖不见。

几点说明:

P5——

【译文】累得一塌糊涂!

【原文】すごく疲れたのを覚えてるなあ。

【说明】出现了!村叔小说中的男主!但其实村叔只是很普通地抱怨了一句:“印象中真是相当累啊!”

P5——

【译文】意识渐渐朦胧起来,一人溜走、两人溜走

【原文】だんだんみんな意識が朦朧として、一人脱落、二人脱落みたいになってしまったんです。

【说明】原文“脱落”,意指“脱落、漏掉;脱离、掉队”。如果译成“溜走”,那后面的“みたい”(好像)就无法解释,不能说一个人“好像是溜走了”。此处译成“走神、掉队”较好:“大家的意识渐渐朦胧起来,好像一个两个都在走神。”

P5——

【译文】是排队了。

【原文】並んだんだ。

【说明】这句是语气的问题。按译文翻译,会认为村叔早就知道川上去排队的,但是下文川上又再次强调了一遍,所以村叔原先是不知道的。从常理来讲也不会知道。所以这里可翻译成一种初次听说的略惊奇的感觉:“你去排队了啊。”

P7——

【译文】事后也难免后悔——这个、还是不说为妙,毕竟有特定对象牵扯进来。

其实书中也提到了,这句话本来出现在村叔的前作《身为职业小说家》的第一章。参照施小炜译《我的职业是小说家》的内容,那部分都在将小说写作比作拳击擂台:“小说这种体裁就好比职业摔跤的擂台,不论什么人,只要心存此意,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参与进来。”“然后,跳上擂台容易,要在擂台上长时间地屹立不倒却并非易事。”“如果其他范畴的人跑过来钻进绳栏,以小说家的身份登台打擂,小说家们基本都是宽容以待,落落大方。”……

所以这里应该翻译成“欢迎到擂台来”。

P8——

【译文】——那里面想必有我的书的热心读者——不是刚才提到的朗读会听众……

【原文】それこそさっきの朗読会の観客じゃないけど、そこには熱心な僕の本の読者もいるだろうし……

【说明】这一句译文不明白的地方在于,为什么村叔要把不是朗读会听众给明确给指出来,感觉没必要。看原文直译为“虽然不是刚才提到的朗读会的听众,但是是我的书的热心读者。”也就是说“虽然没有去过刚才提到的朗读会,但是也是我的书的热心读者。”感觉这样合理一些。

P9——

【译文】职业性伦理观

【原文】職業的倫理観

【说明】这个就真的是直译的。但是译成“职业道德观”不是更接近中文读者的用语习惯吗

P11——

【译文】OK,就用这个好了!

【原文】よし、これでいこうぜと。

【说明】看到译文的瞬间,会认为村叔此处说了英文的OK,也就是“オーケー”。说OK跟说よし(好的)的语感当然不一样。就算不会日语的人也大概能体会,平时说出“よし”(!)带有的一种“确定的、完成的、确认的、就是它”的感觉。而OK会显得更加随意、无所谓。这里村叔表达获得“青豆”这个名字的过程,有种一击即中、一见钟情的感觉,所以这里可直接翻成:“好叻,就用这个好了!”

另,后文(P55)页出现了“OK,让我老实承认好了”的译文,这里原文就是用的“オーケー”,没问题。

P11——

【译文】感觉上就好像撞个满怀

【原文】出会いかしら、みたいな感じ。

【说明】出会い:邂逅,相遇。原文更有一种浪漫气息,可翻译成“命中注定的邂逅”。

P11——

【译文】——哪里,那不是的。

【原文】——うーん、違いますよう

【说明】直接看中日文对比似乎翻译没有问题。但是结合上文,村叔说酒吧换个名字(“麦头”换成“白桦”)就没啥意思(つまんないよ)了。川上如果在这里给予否定的回答,那就是说:“哪里哪里,你说的不对,换个名字也很有意思的!”似乎奉承的意味过于明显,丧失了川上同样作为一个专业作家,对词语的敏感。(再说了,她干嘛要否定村上呢……)而且结合村上和川上都使用了“ね”这个语助词,可以认为,这里川上是对村上的说法表示认同,甚至还带一点把两个词放在嘴里品味对比一遍的临场感:“嗯——(换个名字感觉上)是不一样呢。”也自然接续后文对村上巧妙比喻的提问。

P12——

【译文】一种戏谑,是不是

【原文】アクロバティック

【说明】アクロバティック:即,杂技、杂耍。而戏谑是指“用有趣的引人发笑的话开玩笑”。应译成“一种杂技”,也符合下文“使人惊诧”的说法。

P12——

【译文】

【原文】サプライズ

【说明】日文的サプライズ确实来自于英文,所以这里还特地脚注了的意思。但是,中英混杂的说话方式,和日语中使用英语外来词的说话方式,根本是两回事。外来词已经成为日语的重要部分,日常使用的时候,并不会有“刻意使用外国语”的感受,尤其是这种已经融入得特别彻底的外来语。而如果你在中文中夹杂英语单词(能够只有OK这种层次的除外),多半是有更特殊的意味(这个词没有对应的中文表达方式、用英语说更简单、或者纯粹装X)。所以这里直接翻译成“惊喜”就好了。

P17——

【译文】写另类性事的时候

【原文】性的マイノリティ

【说明】マイノリティ:英文,少数群体。应译成“写性少数群体的时候”。(另类性事,怕是容易让人想成SM之类)

P17——

【译文】PC()——脚注PC:政治/妥协。

【说明】PC是“政治/正确”的意思,也更符合原文关于性少数群体的延展讨论:“即使不追求政治/正确,也会在意外界的观点。”政治/妥协()用在这里就不通了。

P18——

【译文】如此这般,性()里面是含有那种中间性的地带的,因而得以酌情切换自如。我身上也有女性性因素,我想任何人都不破例。

【原文】そういう具合にジェンダーには、その中間的なジェンダーを含んだグラデーションがあります。それが状況によって自在に入れ替わっていく。僕の中にも女性的なファクターがあります。どの男性の中にだってそれはあると思うんだけど。

【说明】①グラデーション,色调(层次、浓度)渐增或渐减。此处应指极端的男性与极端的女性特征之间的渐变地带,应翻译成“含有那种中间性的渐变色”。后文也有近似用法:P106“那么作为十分细腻十分微妙的渐变色()。”

②どの男性:任何男人。强调男性身上的女性因素。应译成“我想任何男人都不破例”。

P23——

【译文】因为生气啊、失望啊、不快啊、烦恼啊,那种事当然在我身上也是有的,但我没兴趣琢磨这些。

【原文】何かで腹が立ったり、落ち込んだり、不快な気持ちになったり、悩んだり……

【说明】“何かで”是表示后面各种情绪的原因,不是“有情绪也很正常”的原因。应该翻译成“因为一些事情而生气、失望、不快、烦恼什么的……”

P23——

【译文】和故事主轴“同期”了。

【原文】「同期」

【说明】“同期”在日语中次要有两个意思:一是同期,同一届的同学、同一时期的作品;二是同步,步调一致。“同期”在中文中只表达一层含义:同一时期、同一届。所以这里应该翻译成“和故事主轴‘同步’了。”

P25——

【译文】就要把灌音带倒过来,让它在我本人身上一遍。……让我本人在对方话语中一遍。

【原文】くぐらせる

【说明】本节讨论的是“让故事潜入(物語を「くぐらせる」)”这个话题,因此使用了大量的“潜入”(くぐらせる)。这里译文的“钻”,原文就是くぐらせる,所以直接翻译成“潜入”就好,也更符合本节讨论的内容。所以下面川上立马接口的也是“这太有意思了!感觉好像有‘潜入’的本质出现在那里了。”

P25——

【译文】“魔感”

【原文】マジックタッチ

【说明】マジックタッチ,直译为“魔术般的碰触”。文中是指村上通过接触这些素材,将其变为更加现实性的素材,加以利用,成为故事。可译成“魔术笔触”或“魔法笔触”之类。也符合书中引用的“手指碰啥都成金”的故事。而且基本上这个词跟“感觉”也没有什么关联。

此外,P43又把这个词翻译成“魔力”,译文前后也没有统一。

P29——

【译文】唯独自发性是技术捕捉不了的。

【原文】自発性だけは技術では補えないものだから。

【说明】補う:填补、弥补、补偿。没有捕捉的意思。这里应译成“唯独自发性是技术弥补不了的。”

P29——

【译文】连载时要把全部脱手的东西分开连载。

【原文】連載する時は、全部書き上げて完成したものを、分けて連載します。

【说明】一开始不明白“脱手的东西”是什么,原文倒是写得很直白,直译为“全部写完成的东西”,而日语里的“もの”是用法非常广泛的名词,这里指代上文的“长篇小说”,中文里直译为“东西”生怕不合适。因此应译成“连载时要把全部写完的作品分开连载。”

P30——

【译文】那归根结底只是“感觉”、“体感”,而不是能够逻辑性计划的东西。

【原文】……論理的に計測できるものじゃありません。

【说明】計測:实际测算(的成果);计量、测量。没有计划的意思。应译成“不能逻辑性地去测量的东西。”

P31——

【译文】说是消遣性写出来的固然是口出大言……

【原文】片手間で書けたといえば生意気だけど……

【说明】片手間:业余,业余时间,业余工作。单纯指业余时间,没有消遣的意思。

P31——

【译文】可这不是并不少见的吗

【原文】でも、それって珍しくないですか

【说明】结合上下文,这里是表达“这的确很少见”的意思,只是日语的提问习惯倾向于使用否定疑问表示礼貌,这是N4以下的语法意思是:“但是,(您这样坦诚的)也挺少见的吧”

P32——

【译文】眼下书也大体卖得动,所以我想某种程度的读者还是有的。

【原文】本が売れて生活できているんだから、ある程度の読者はいるんだろうなとは思うんだけど……

【说明】“生活できている”(卖得动而且生活得以继续)没有翻译出来,应译成“眼下书也大体卖得动,收入也足够生活……”

P33——

【译文】那才是地球上的自我问题啊!

【原文】それこそ、地上における自我の問題ですね。

【说明】跟地球没关联……书中一个重要的观点布局就是“地上的自我、地下一楼的自我、地下二楼的自我”。应译为“那才是地上自我的问题啊!”意指有别于意识层面的、现实中的自我问题。

P36——

【译文】……而现在的作家已经分道扬镳了。

【原文】……それはもう今の作家共有できなくなっていますよね。

【说明】意指(村上当时的感觉)已经无法与当今的作家共享,因为文坛的环境整个变化了。可译为“而这已经无法与当今的作家共享了。”

P37——

【译文】可您这么写的时候,知道自己此刻是清醒

【原文】自分が今、正気じゃないなってわかります

【说明】原文明确问的是:“知道自己变得不正气”吗后文回答的也是:“知道。”结合上下文,可见知道的内容是“头脑发热”,而不是“清醒”。所以这里应该翻译成“知道自己此刻是不清醒的吗”

P37——

【译文】大功告成之日,必然无懈可击……

【原文】それが出来上がったら、そりゃあもう手がつけられない……

【说明】手が付けられない:无从下手,无法处理,没办法。没有无懈可击的意思。此处是指刚写完,啥也干不了,只能等着热度冷却,“火车慢慢停下来”。应译为:“全部完成之日,已然无能为力……”

P41——

【译文】对有的人来说,或可成为楷模……

【原文】それがある人にとってはデモであってもいいし……

【说明】这里译成楷模,能够是跟前文提到中村是时代的楷模(モデル)两个单词看差了。其实是デモ,意即示威游行。这里川上不是突然提到示威游行的,前文村上说了学运的事,也提到其带来的幻灭感。这里川上做了总结,意指有的人在那种汗青背景下,认为唯独自己能做的事情,就是游行。而有的人,比如村上,会选择此外的战斗方式。

P42——

【译文】很想问到底哪里一样感觉上

【原文】どこが似ってるのって感じ

【说明】感じ是村上的,表述看到这种文章时候的感觉,不明白哪里像。而不是问“这种文章是不是感觉上跟我的很像”。可译为“‘到底哪里像啊’我有这种感觉。”

P43——

【译文】不过测验成绩不怎么样。

【原文】その代わり、受験勉強はろくすっぽしなかった

【说明】直译为“可另一方面,就没好好准备测验。”只是不好好准备测验而已,村叔也没说各种考得不好……

P44——

【译文】个人收割倒是够忙的。

【原文】個人的な取り入れの方が忙しかったね。

【说明】“个人收割”真的是直译了……但是不太符合中文语境吧,也不明白啥意思。取り入れ指引入、收获。可译为自己获取知识,或者忙自己的事情。

P44——

【译文】如果不是所有的偶然不约而同地遇上书……

【原文】すべての偶然が一致して、本と出会わなければ……

【说明】就译文有点奇怪。可译为:“若非汇聚了所有的偶然,得以与书相遇……”

P45——

【译文】——小泽征尔访谈专辑,荒木君也拍了你们两位

【原文】——荒木さんは、小沢征爾さんへのインタビュー集でも、お二人の写真を撮られていますよね。

【说明】能感到译文的那种不尊重吗无论是面对荒木经惟还是小泽征尔,川上都是一个小小小辈,日语里的敬语体系没学过的人都知道有多严谨。所以这里川上不能够称呼荒木经惟为“くん”(君),也不会对小泽征尔直呼其名(后文居然直接译成荒木君、小泽君,也是够大胆的)。原文一看,果然,书中川上对荒木经惟和小泽征尔都是用的“さん”(先生)。这里还是应该很完整地翻译为:“在跟小泽征尔先生的访谈集里,荒木先生也拍了您二位的照片吧”

P50——

【译文】写完后,大约过了半年吧。

【原文】それを半年か一年間ほっといて……

【说明】大约过了半年到一年吧。

P50——

【译文】把意念写下来保存……把小说意念那类东西写下来保存,我是很少做的。

【原文】アイディア

【说明】意念原文用的是idea,翻译成想法、灵感更好。意念太过玄乎。

P57——

【译文】党派和党派的战斗、表层话语和话语的战斗……

【说明】这两个战斗之间漏译了“战略与战略的战斗”(戦略と戦略の戦い)。

P58——

【译文】只是,必须和什么战斗这件事,无需说,我也是不大明白的

【原文】……もちろん僕にもよくわかっているんです。

【说明】应译成“当然我也是相当明白的。”村叔一直明白写作是在和什么战斗。不懂这里十分确定的确定句为什么会译错。

P64——

【译文】在合乎逻辑的世界、用房子的比喻来说一楼部分的世界发挥相应力气的时期是会被封杀的。可是,一旦一楼逻辑失去力气,地下部分就会喷到地上来。

【原文】論理的な世界、家の喩えでいうと一階部分の世界がそなりの力を発揮しているあいだは抑え込まれているけど、一階の論理が力が失ってくると、地下の部分が地上に噴き上げてくる。

【说明】看原文会认为被封杀的是一楼的部分,但是结合下文就知道,一楼发挥力气的时候,被封杀的是地下部分。所以这里可译为“在合乎逻辑的世界,用房子的比喻来说一楼部分的世界发挥相应力气的时期,地下部分是被压制住的。可是,一旦一楼逻辑失去力气,地下部分就会喷到地上来。”

P65——

【译文】而且,细部事实总是逃进众说纷纭那个地带。

【原文】そして細部の事実がどうこうというところに逃げ込んでしまう。

【说明】也同样是意义不明的一句译文。原文直译为“而且,细节事实到底是这样还是那样,这样的地方,最后逃避进去。”可译为:“而且,最后总是逃进争论细节事实这样的地步。”

P66——

【译文】嗯,一看周围人的表情就明白。确定有那种质感

【原文】そういう手ごたえが必ずある。

【说明】“质感”用在这里也挺奇怪的。原文“手ごたえ”有两个含义:一是(冲刺或射击等时)击中的手感,二是反应、效果。后文P136“有相应的近似击中感的东西分明存留下来。”这里的“击中感”原文也用的是“手応え(てごたえ)”。

所以这句话可以有两种理解:一是周围人的表情传达给我,我确定有那种“击中感”;二是周围人确定有那种“反应”,来让我明白。哪种翻译都可以,但应该不是“质感”。

P67——

【译文】一对一手把手教

【原文】一対一で手作業やりとりをする。

【说明】手作業:手工操作;不是手把手。やりとり:对话、一问一答、互赠、互相交换;不是教。应译成:“纯粹手工作业,一对一地进行答复。”

P68——

【译文】说不定一开始就立志写向善故事的是会出生的吧

【原文】最初は善い物語であることをまずは志向して生まれてくるものなのでしょうか……

【说明】这里把“生まれる”翻译成了“出生”,把“もの”翻译成了“人”。但是人不能够带着某种志向而出生;结合上下文,这里的“もの”也应该指故事。应译成:“说不定最初的想法都是立志写向善故事……”

P69——

【译文】而且有的东西要长时间才能区别出来。

【原文】そして長い時間にしか峻別できないものもあります。

【说明】“しか……ない……”大概是N5语法应译成:“而且也有的东西只有颠末漫长的时间才能区别出来。”能够是小地方,但是原文强调的是“时间”的唯一性,译文的语感,就淡了很多呀。

P70——

【译文】自己编程而编起来又忘了编程这回事,能不能到达终点自己都不明白。

【原文】自分がプログラミングをして、そのプログラミングをしたことを忘れてプレーする、そして、ゴールまでたどり着けるかどうか自分でもわからない。

【说明】たどり着ける:费尽周折终于到达,好不容易走到。プレーする:就是play,玩起来。译文没有表达这两个意思。应译为:“自己是游戏程序的编程者,却忘了编程这回事,开始玩游戏本身,至于最后能否一路奋战到终点,自己也不知道了。”

至于编程与游戏的关联,书里没有细说。所认为什么要这么翻译,还是基于一次访谈,解释一下为好。访谈时间是2004年,由《巴黎评论》杂志的约翰·雷对村上进行提问。中译本是由上海文艺出版的《巴黎评论·作家访谈1》,村上部分是比目鱼教员的翻译,以下译文引用自此书。村上在访谈中说电子游戏比任何东西都更接近文学:“我自己并不喜欢玩电子游戏,但我可以感觉到它和文学的相似性。当我写作的时候有时候我会感觉自己是一个电子游戏的设计师,同时也是一个玩游戏的人。我编造了这个游戏程序,现在我正置身于游戏当中,我的左手并不知道右手在干什么。这是一种超脱,给人一种分裂的感觉。”

所以,村上所说的编程和玩游戏,并不是毫不相干的两个活动,而是特指游戏的编程者与游玩者。

P70-71——

【译文】……就天衣无缝地融为一体。感觉上,那不是古尔德人为融会的,而是浑然天成……

【原文】……きちっとプログラムされている。グールドがプログラムしているんじゃなくて、自然にプログラミングされてる感じです。

【说明】这里原文都用的是,结合前文述及的编程与游戏,应译为:“能够完美地程序化。并非古尔德主动编程序,感觉更像是他自身自然地被写入程序。”

P71——

【译文】因为有,所以故事才会在您写的过程中陆续生成,是吧

【原文】それがあるから……

【说明】原文虽然使用的代词作为宾语,却也没有直接省略宾语。而且这里是新的一节的开首,虽然接续前文,但直接省略宾语,未免不通其意。结合上文可译为:“因为有那种倾向,……”也可提醒读者去前文搜罗线索。

P71——

【译文】以《拧发条鸟》为例。

【原文】『ねじまき鳥』

【说明】“ねじまき鳥”是“拧发条鸟”的意思,但是这里是指《奇鸟形状录》这本书。而且看下文也不是指《拧发条鸟与星期二的女郎们》这个短篇。所认为啥不好好写上《奇鸟形状录》五个字呢明明是自己翻译的书名啊。

P72——

【译文】而您在这里却这样说。对此我实在不太理解

【原文】でもここで村上さんが言っていることが、わたしには本当によくわかったんです。

【说明】这里是用了很简单的确定句啊。结合前文(本应该是除了您之外谁也无从体验的感觉)、后文(活生生感同身受),川上明明说的是我能理解。应译成:“但您在这里说的这些,对我来说真的完全理解。”

P73——

【译文】而是从写什么的地方开始。

【原文】何について書くというところから始まって。

【说明】同样译文意义不明。直译:从写的是什么(主题是什么)的地方开始(写作,或结合上文,评论)。因此可以有两种理解:确定主题之后再开始写作;或,评论的时候先看写作主题是什么。

P73——

【译文】什么前卫后卫啦,什么是右是左啦……

【原文】后面漏译一句:是前是后啦(前か後ろかとかね)。

P73——

【译文】是不是也有大家全都瞠目结合那一侧面

【原文】みんなきょとんとしてしまった側面もあるのでしょうか。

【说明】側面:用作观念性的概念,指事物的一方面。遵循中文原则,翻译成某一方面会比较好。きょとんと:茫然若失,摸不着头绪;瞠目结合。这里是询问村上怎么理解,翻译成“大家摸不着头脑”的意思比较贴切。译为:“会不会有大家摸不着头脑的那方面”

P74——

【译文】像且则公务员似的。

【原文】公務員のバイトみたい

【说明】バイト是打工的意思。且则工和兼职工还是不一样的吧……译成:“像是兼职公务员似的。”

P75——

【译文】尤其一般神职人员,那种……

【原文】とくに一神教の人たちにはそういう,……

【说明】一神教:相对于多神教而言,专指只信奉一个神的宗教。是一个专业名词。所以可以直接译成:“尤其是信奉一神教的人……”脚注解释即可。

P75——

【译文】村上:……在同有“这边”、有“那边”这点上——虽然手续不一样,但都认同其存在,认同那边和这边的存在。

【说明】从“虽然后续不一样”往后这句,原文并中没有,应该是将下一句川上未映子的回应也误放在村上话语的结尾了。

P76——

【译文】在这个过程中,出场人物在不可思议事象面前全部像被催眠了似的。

【原文】登場人物みんなが、その不思議に対して催眠にかかったようにして物語が進んでいくのだけれども……

【说明】物語が進んでいく(故事向前推进)这个意思没有翻译出来。可译为:“出场人物在不可思议的事象面前全都像被催眠了似的,故事在此状态下继续推进。”强调是在故事推进的过程中。

P78——

【译文】不是细节,而是想写这个却不顺手,感觉

【原文】……って感じですか

【说明】感觉译者对“感じ”的翻译特别随意。这里是指村上有这种感觉,而不是感觉上不能写。译为:“不是细节不能写,而是想写这个却不顺手,这样的感觉”

P79——

【译文】节标题:想要“无计划”地写小说……

【原文】ノープランで小説を書き上げるために

【说明】書き上げる:写完,强调完成,并不单指写这个过程。ために:为了。译为:“为了无计划地写完小说”。

P79——

【译文】就要和无可言传那样的个人体验重合在一起。

【原文】言葉にできないような個人的な体験に重なったり。

【说明】“无可言传”用的没错,但后接“那样的”就不太符合中文习惯。可译为:“无法用语言表达的那种个人体验”、“无法诉诸言语的那种个人体验”。

P79——

【译文】总之大家是在进行深度阅读的。

【原文】とにかくみんな、深読みをするでしょう。

【说明】深読み:他人の言動や文章、物事の事情などを、必要以上に読み取ること。“必要以上”,所以意指解读得太深,过度解读。译为:“总之大家还是有点过度解读的。”

P81——

【译文】“至于出场人物里边这个人和这个人如何发生关联,写的当中自会涌现出来。”

【原文】「登場人物のこの人とこの人がどうなっていくのか、書きながらわくわくしていました」

【说明】わくわく意指欢欣雀跃、心情激动。能够译者看少了一个わく(湧く,涌现的意思)。译成:“至于出场人物这个和那个到底会发生什么,一边写一边欢欣雀跃地期待着。”

P82——

【译文】那可是极其危险的,因为文体好比生命线

【原文】……文体は命綱のようなものだから。

【说明】命綱就是指救生索,安全带。生命线意指“保证生存和发展的最根本的因素”,而且大部分时候会认为是手掌心那根吧应译为:“……因为文体好比救生索。”

P85——

【译文】那么,知道“刺杀骑士团长”这个画名是什么时候呢

【原文】では「騎士団長殺し」という言葉が絵のタイトルだとわかったのはいつですか。

【说明】原文里有“言葉が絵のタイトル”,意为“短语是画的名字”,提问的宾语是“画的名字”。应译为:“那么,知道‘刺杀骑士团长’是画的名字,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呢”译文简化如此,直接将“刺杀骑士团长”变成了宾语。

P85——

【译文】动笔之后马上决意把主人公设定为肖像画家,事情的确如此。便是这样一种流程。

【原文】主人公は肖像画家にしようと決めたのは確かです。それで彼が、屋根裏から一枚の絵を見つける。そのタイトルは「騎士団長殺し」であった。そういう流れですね。

【说明】加粗的这段漏译了。完整译为:“确实,动笔之后马上决意把主人公设定为肖像画家。然后他在阁楼中发现了一副画。画的名字叫做《刺杀骑士团长》。便是这样一种流程。”

P89——

【译文】“那好,说个隐喻试试!”不过很难说是乖巧的隐喻啊!

【原文】「じゃあ、暗喩の一つも言ってみろ」と言われたりして、でも気の利いた暗喩が言えないんだよね。

【说明】不知道咋解释。应译为:“……但是也说不出啥灵巧的隐喻啊。”才有后文的“怪可怜的”,同情的是“长脸的”身为“隐喻”却说不好的隐喻。

P89——

【译文】冈田亨三十岁,他本身正是道德感还很强的年龄。

【原文】すごくモラトリアムな感覚がまだ強い年齢なんですよね。

【说明】モラトリアム,经济学中指延期偿付;引申指人的时候,意指尚不能履行应付社会责任的年轻人。也就是说,年龄已经步入成人的年龄,但精力尚未自我形成,没有被成年人社会同化,这样一种感觉。跟道德感(モラル)没有关联。应译为:“冈田亨三十岁,他这个年纪,精力尚未完形的感觉还是很强的。”

P92——

【译文】——噢,对不住读者不至于吧

【原文】——「ほら、悪いようにはしなかっただろう」と。

【说明】引号的内容明显是川上模仿村上说话。应译为:“您大概会说:‘看吧,没对不住你们吧’”再接续下文,村上的回答应该是:“是啊。”(原文:そう)

而且后文也有再次说到这句话:

P93——

【译文】“怎么样,没有对不住你们吧”用关西腔说起来可就有些生动了。

【原文】「どや、悪いようにはせんかったやろ」

P93——

【译文】将有别于所谓消费的递交方式作为幻想创作文学和故事……

【原文】いわゆる消費とは違う届きかたを幻想として文学とか物語をつくるには、

【说明】译文看不懂。直译原文:“不采用所谓的市场消费的传递方式,以此为幻想创作文学和故事……”

P96——

【译文】“且偷此书霍夫曼”

【原文】「この本を盗めならアマゾン

【说明】アマゾン是亚马逊!不是霍夫曼!应译成:“要偷此书上亚马逊”,也才能够符合后面川上的接梗“在亚马逊如何偷书呢!”

P97——

【译文】“本我”大概是这里,地下一层部分。

【原文】エゴ

【说明】应该接续前文,将エゴ(ego)翻译成“自我”。“本我”在精力分析的概念中,是处于自我下一层的更加原始的意识形态。跟村上论述的东西不同。

P99——

【译文】这座房子的图嘛,假如为了化解极端的苦闷而使用“自我”和“自己”这个双环图,那么地下二层相当于哪里呢

【原文】この家の図をね、すごく苦し紛れに「エゴ」と「セルフ」の二重円の図に使うとしたら、地下二階ってどこに相当することになります

【说明】“为了化解极端的苦闷”大概是从“すごく苦し紛れに”翻译过来的但是还是不明白谁的苦闷、为啥要化解。这里没有这句话存在的语境。而且“苦し紛れに”意指“情急之下、万般无奈、迫不得已”。这里应译为:“这座房子的图嘛,虽然十分勉强,但如果非要套用自我与自己的双环图的话……”

P102——

【译文】而且不会一帆风顺,势必和读者共同拥有一个精力体验。

【原文】スッと勝手に行かないで、読者のメンタリティーをちゃんと共有している。

【说明】勝手に:擅自地、只顾个人方便地。没有“顺利”的意思。应译为:“但并非(主人公)自顾自地一下子钻进去了,而是会和读者共同拥有一种精力状态。”

P106——

【译文】免色嘛,若是把隐喻诉诸语言,这个怕也够没意思的了,名字。

【原文】免色って、これもメタファーを言語化したらちょっとつまんないのかもしれないけど、免色渋ですよね、名前が。

【说明】最后加粗的部分漏译了。应为:“……名字是免色涉呢。”

P107——

【译文】长大故事,……

【原文】長い物語には……

【说明】还认为是成长故事呢……应译为:“长篇小说,……”。

P111——

【译文】……还有种种概念。但全都大同小异

【原文】また色々な概念がある。でもそれらは似姿で……

【说明】似姿:似せてつくった像や絵,指相似的肖像或画作。没有大同小异的意思。应译为:“还有种种概念但它们全都是拟态、幻象……”

P117——

【译文】……这一能够性也周边性漂浮在哪里。

【原文】どこかに周縁的に漂っているわけだけど。

【说明】译文看不懂。可译为:“这一能够性也在周围某处漂浮着。”

P119——

【译文】即使是以悲剧告终,下一阶段也必须有什么紧紧相连。

【原文】……それは次の階段にしっかりと繋がっていくものでなくてはならない。

【说明】译成:“……也必须有什么东西,能够和下一阶段紧紧相连。”

P122——

【译文】结论放在最后。

【原文】最初に結論を書いておく。

【说明】直译为:“一开始就写上终局。”也就是结论放在最开始,不是最后。

P125——

【译文】再次直视小径的失去……

【原文】コミが失われたことを……

【说明】译为:“再次直视失去小径这件事。”小径是妹妹,不是物品,中文也没有说“妹妹的失去”这样的习惯。

P126——

【译文】考虑了,不至于写。

【原文】考えていたら書けない

【说明】应译为:“一旦考虑了,就没法写下去了。”

P131——

【译文】这不妨说是旧瓶装新酒,或者近似对于菲兹杰拉德的个人守护

【原文】これはいわば本歌取りというか、フィッツジェラルドに対する個人的なトリビュートのようなものですね。

【说明】①本歌取り:本歌取,一种和歌创作的修辞手法,“利用有名的古典和歌的意境、或者原歌的部分词语进行和歌创作。”近似于中国古典诗词中的“借典”,但又不尽相同。这个术语也被《世界诗学大辞典》予以收录,所以翻译时可以保留“本歌取”这个专业术语,而在脚注加以说明。[参考文献:谷肖梅.浅谈和歌修辞法之一——本歌取——以《新古今和歌集》为中心[J].东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3(4):121-125]

至于“旧瓶装新酒”,且不说它本身并非“本歌取”一样专业的修辞术语,其含义生怕也不适合用在此处:用旧的形式表达新的内容。或者译者本来想说的是“新瓶装旧酒”但是后者又明显是一个没那么褒义的词。怕是不符合村上对菲兹杰拉德的致敬之意。

②トリビュート:致敬。此处应译为“对于菲兹杰拉德的个人致敬”。后文P132也有“说做游戏也好致敬也好。”(いわばトリビュート的に。)

P132——

【译文】“迟早有个中午,你会把黛西请到自己家来,那时自己也不好露面吧”

【原文】「あなたがいつかのお昼、デイジーを自宅に招待して、そのとき自分を出させてもらえないだろうか」

【说明】这是引用《了不得的盖茨比》中的一句话,直译为:“你哪天把黛西请到家里来,然后能不能让他也露个面”

为此,核对了一下英文原文——"Hetoknow,",“ifyou'lltoyoursomeandthenlethimcomeover."

巫宁坤的译本为——“他想知道,”乔丹继续说,“你肯不肯哪一天下午请黛西到你住处来,然后让他过来坐一坐。”(做此整理工作时,惊闻巫宁坤先生仙逝。一声长叹……)

所以,译者到底是否看过村上钟爱的这本小说呢

P132——

P141——

【译文】标题:真正追求的,能够不是男性吧

【原文】本当に求めているのは、男性なんじゃないのかな

【说明】结合整节内容也知道这里说的是男主人公追求的说不定是男性这个话题啊!应译为:“真正追求的,说不定是男性吧”。

P143——

【译文】那个喝螺丝起子()鸡尾酒的人……

【说明】螺丝起子……正好喜欢捣鼓鸡尾酒。“螺丝起子”鸡尾酒的英文名叫“”,是美国工人下工后去酒吧喝酒,用工具螺丝起子把伏特加跟果汁搅拌在一起,因此得名。而著名的菲利普·马洛的好基友伦诺克斯说的是“螺丝锥子”,又叫吉姆雷特、琴蕾,是一个叫吉姆雷特的英国医生在远洋舰队上发明的,基酒是金酒。如果有人照着“螺丝起子”的配方去体验伦诺克斯的心情,怕是要糟……

(说个题外话,林少华先生的译本中,对专业术语、固有名词的翻译有点个人化。最早发现这一点,大概是在《海边的卡夫卡》还是哪部长篇,不太记得了,有个名词看不懂,看脚注的英文才发现,其实说的是“罗夏墨迹测试”,因为是自己的专业范畴,才一下子看明白了。想来是林少华教员根据日语片假名的词语音译了一个新的词汇。明明查一下就知道的事。如果不是专业范畴的人,生怕就不明白到底说的是啥。这个好像有人做过专门的整理,关于林少华先生译本中固有名词的翻译问题。毕竟,说“主人公穿一双匡威的运动鞋”,和“主人公穿一双肯巴斯的运动鞋”,距离感还是不一样的吧)

P147——

【译文】感觉上免色似乎偏在于小说之中。

【说明】偏在している:是指不平均,例如贫富不均。但是“遍在”这个词也同样读成へんざい,意指无所不在。可原文用的是“偏在”。所以有两种解释:如果偏在没有写错,那这里应该是指免色在小说中的存在感不平均。如果实际说的是“遍在”,那就是指免色无所不在于小说之中。(就个人读完骑士团长的感觉,能够前者更合适一些。)

P148——

【译文】的确是那样的。

【原文】本当はそうだったんだ。

【说明】结合上下文,这里应该是川上第一次听说,而不应该翻译出“理应如此,你怎么才知道”这样的感觉。应该译为“真的是那样的呀”

P149——

【译文】在某个时间节点,即使暂定性也感觉能够相识自己了……

【原文】どこかの時点で暫定的にでも、自分のことを知ることができた、と思える瞬間は訪れるのでしょうか。

【说明】暫定的就直接翻译成暂定性了……好吧。应译为:“在某个时间点,哪怕是暂时地……”

P150——

【译文】要一条一条拉线……而确认拉线是否正相合适……

【说明】原文的拉线,是“線を引く”,划清界线的意思。应译为:“要一条一条划清界线……而确认界线是否正相合适……”

P153——

【译文】那么文章就活了起来,就产生了反应……这句话前漏译一句:

【原文】「へえ!」って思うじゃないですか。「そういえば太った郵便配達って見かけたことないよな」みたいに。

【说明】译为:“诶!”读者就会想,“说起来还真没见过胖邮差呀。”这样的感觉。那么文章就活了起来,就产生了反应。

P162——

【译文】哦只说文体来着

【原文】あれ、文体のことしか言うことないよ。

【说明】直译为:“那个,除了文体之外,没有别的东西可说。”即:那部小说,只有文体可说。所以川上尴尬一笑,村上怕她误会,才有后面的接续“当然那是好的意义上说的。”

P163——

【译文】“面部特写女流作家”、“面部特写男作家”

【原文】「顔写真つき女流作家」「顔写真つき男流作家」

【说明】顔写真つき:指带着正面照片的,多用于身份证件说明等。在这里应指带着脸的照片写作,意为靠脸写作。(简体版没有把照片放上来,川上也是个很美丽的人,所以能够会被业界嘲讽为靠脸吃饭。)

P163——

【译文】在研究者层面能够没得到充分讨论。

【原文】研究者レベルでは、きちんと論じられているのかもしれませんか。

【说明】不懂为何会翻译成否定,不会看到“ません”就认为是否定句吧这是N5以下水平吧应译为:“能够只在研究者层面有过充分讨论。”

P166——

【译文】呃——,要比实际年龄大。

【原文】うーん、あれより年上になっちゃったんだなと。

【说明】结合下文川上的反馈“比陀思妥耶夫斯基还要年上真的是很冲击”,以及村上用的是“なっちゃった”的说法,这句话能够是村上自嘲:“唔……,成果我现在活得比陀思妥耶夫斯基年纪还大了。”

P169——

【译文】所以格外敏感。

【原文】だから余計にその鋭さが際立つんです。

【说明】際立つ:显眼、突出。其主语是鋭さ。这个意思没有翻译出来。说的不是笠原May的格外敏感,而是她的敏感格外显眼。应译为:“所以那种敏感程度格外显眼。”

P171——

【译文】用快和不快来说,属于哪种感觉

【原文】快/不快でいうとどちらの感じでしたか

【说明】快(かい):痛快、痛快。日语的“快”不能直接翻译成中文的“快”啊……

P175——

【译文】完全被体制内面化而浑然不觉的能够性也是有的。

【原文】システムよって完全に内面化されていて気づくことができないという能够性もあるくらい。

【说明】内面化:指精力或心理层面的内化。应译为:“因为体制的原因那种想法被完全认可、内化而浑然不觉的能够性也是有的。”

P179——

【译文】——感觉到了一种很难说是厌恶的情绪。

村上嗯。我也是不是在家里觉得背后有那样的气息,倏一下子。(笑)

【原文】——嫌悪とも言えないような、何かを感じますね。

村上……じわっと

【说明】①村上前文一直在说是女人才有的厌恶感,川上接话首先否定:“不能说是厌恶吧”,所以保留原文的行文顺序,会比较符合当时对谈的氛围。译为:“也不能说是厌恶吧,总之是有某种感觉。”

②じわっと:轻微而平稳地,慢慢地。不是“倏一下子”。可译为:“隐隐约约”,跟下文“剑拔弩张”的对立也更明显。

P180——

【译文】……昆德拉的小说也是这样。

【原文】チャンドラーの小説もそうですよね。

【说明】你再说一遍チャンドラー是谁!是谁!是钱德勒啊!不是昆德拉啊!

P184——

【译文】现实性现实的自己

【原文】リアルな現実の自分

【说明】真实存在的现实自己

P191——

【译文】对我来说,连续性工作近似一种爱好。

【原文】締切りのない仕事

【说明】之前解释过了,締切り是截稿日期的意思。此处应译为:“对我来说,没有截稿期限的工作近似一种爱好。”

包括本节中多次出现“主题老”等说法,译成“主题过时”更合适一些。

[多谢网友热情补充:补充一点#十月の日程消化ゲームだった#所谓十月日程消化比赛,一般指10月时尚未结束的职棒常规赛(或补赛)。此时,两个联盟常规赛冠军和季后赛球队往往都已确定,没了悬念。无缘季后赛的球队(例如村上喜好的#闲鱼#养乐多燕子)还是得打完这剩余几场鸡肋比赛。]

P211——

【译文】东京体育场

【原文】東京ドーム

【说明】之前还在想东京体育场在哪里,好像没有听说过一看原文……原来是东蛋。翻译成“东京巨蛋”,再做个脚注宣传一下呗

P212——

【译文】至今仍现场演唱《人潮冲浪》()。(笑)

【原文】いまだにライブで元気にクラウド·サーフィンなんかやっていて。(笑)

【说明哈哈哈哈】对不起真的忍不住……正好爱听摇滚哦,虽然是VR,但也是摇滚吧。好久没看到“人潮冲浪”这么标准的译法了,圈内都是叫“跳水”。此外,译者把这种艺术()行为当作BOSS的一首歌EXM我翻遍BOSS所有的专辑也没找到这首歌啊……

哦,解释一下“跳水”。就是你爱豆唱到高潮就往台下一跳,下面的饭接住(并抚摸)爱豆的肉体。当然,没人接的时候也是有的。(见下图)

应译为:“至今仍在演唱会现场活力十足地玩儿‘跳水’啊。”

哈哈哈让我再(笑)一会儿……

P214——

【译文】菲兹杰拉德啦昆德拉啦——

【原文】チャンドラー

【说明】是的,译者又把村叔挚爱的钱德勒大叔翻译成昆德拉大叔了……

P217-218——

【译文】我不过是“村上春树产业链”中的生产责任科长罢了。

【原文】生産担当ガチョウに過ぎないんですようね。

【说明嘎嘎嘎】原文中这是一个非常形象而且有设计感的比喻:“我不过是村上春树产业链中负责生产的罢了。”对,村叔将自己比作了鹅(がちょう),而不是科长(課長,かちょう)。也是,“科长”这么生硬的比喻也不是村叔的水平好伐。所以后文所有涉及“生产科长”的部分,一直到P222还有,应该都翻译成“负责下蛋的鹅”。

所以后面才有“下了金蛋、银蛋还是铜蛋”这样的说法。包括本页最后,说到如果发行量比上次少了,难免发出的惊呼,原文用的是「ガア!」

对,也就是鹅的叫声:嘎!

P219——

【译文】对于死那个东西,可曾有过什么想法

【原文】死というものに対して、さらには自分がいつか必ず死んで、「これ」が終わってしまうっていうとに対して……

【说明】加粗的部分都漏译了。译为:“对于死本身,或者进一步说,对自己必将死去、对‘这个’存在必将结束的事实……”

P227——

【说明】第一句“村上即使不说明也能作为版本成立的东西……”往后一整段,都是村上的回答。译文放错地方了。

P229——

【译文】贝多芬D大调

【原文】シューベルト

【说明】シューベルト是舒伯特,不是贝多芬……哎……

P232——

【译文】是国家啦社会啦制度啦这类刚性体制的“恶”。

【原文】……そういうソリッドなシステムが避けがたく醸成し、抽出していく「悪」。

【说明】加粗部分漏译。译为:“是……这类刚性体制无可避免会酿造的、抽取的‘恶’。”这里似乎是跟后句“无可避免地酿造、抽离那边善的东西当然也有许多”看错行了,后句直接说的是“当然那里也有很多善的东西”。

P235——

【译文】但不管怎样,毕竟青蛙君的出场与此有关。

【原文】なんといってもかえるくんの出てくる話になっちゃうわけだから。

【说明】直译为:“因为不管怎么说,最后变成了有青蛙君出场的故事。”意即:“因为无论如何,都是有青蛙君(这种奇怪生物)出场的故事呀。”

P235——

【译文】无论动机如何,成果都是小说性利用遭遇事件的人。

【原文】事件に遭った人々を小説的に利用していることになります。

【说明】“小说性”意义不明。可译为:“都是为了小说而利用事件的受害者。”

P236——

【译文】用高音喇叭什么的……使用同高音喇叭和“脸书”之类完全相反的办法。

【原文】ツイッター

【说明】包括后文也出现了几处“高音喇叭”,原文中用的是ツイッター,对,就是……所认为啥能翻译脸书不能翻译推特

P237——

【译文】我为《天黑以后》取材当中这种想法非常强烈,铭肌镂骨。

【原文】『アンダーグラウンド』

【说明】村叔为《天黑以后》(アフターダーク)取个鬼的材啊!这里说的是《地下》啊!不能因为有两三个假名一样就当作是一样的东西啊喂!

P239——

【译文】但愿起到这样的作用。采访就此结束。

【原文】……と思いながら、インタビューを終えたいと思います。

【说明】这里对采访结束的提出是接续在之前的一长串“表白”后面,非常委婉、充满期待的说法。译文难免显得僵硬。可译为:“所以,希望这次的采访不会终结,而是成为连接今后村上作品的‘通道’,带着这样的期待,结束明天的采访。”

P241——

【译文】接受了以川上为提问者的长时间访谈。

【原文】川上さん

【说明】是的哦,村叔在后记中提到川上都是称呼さん的哦,虽然他完全可以不加さん。应译为“川上小姐”。

关于“(笑)”——

访谈的气氛还是很好的,虽然川上一直对村叔穷追不舍,搞得村叔一头盗汗。但是没有这种穷追猛打,怕也是产生不了这样令村叔粉尽兴的碰撞。川上几乎是原封不动地保留了灌音内容,不舍得太过剪辑。包括“笑”、“沉默片刻”这种临场词。

但对比的过程中发现,在简体版,“(笑)”缺失了11处之多,汇总如下:

P5:“一边排队一边和这种自我意识抗争起来。”——后缺。

P24:“炸牡蛎过油似的。”——后缺,下一句后多了。

P27:不过,不知不觉您怕还是要“中魔”的吧——后缺。

P28:对上自己的脾性了吧!——后缺。

P66:“好,讲就是了!”——后缺。

P87:没办法的嘛,是吧——后缺。

P104:像是成了嫉妒游泳学校本身。——后缺。

P201:“还是我厉害,不得了!”没这么觉得——后缺。

P222:又退不回去,直至永远。——后缺。

P225:以致未能正经考虑那是什么。——后缺。

P225:却哪里都没有坚信的根据。——后缺。

当然,换作村叔,也能够会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缺就缺了吧。不过话说回来,我真的在那种地方笑了吗完全不记得了。”(笑)

再说两点虽然是见仁见智——但个人认为实在不符合村叔人设的问题。

一是简体版特别喜欢让村叔说叠词,不知道企图表达什么:村叔的放松面对提问四两拨千斤例如:本本(ノート)、框框(縛り)、顶顶讨厌这个、讲故事的调调(語り口)……呃……

二是对“もの”和“という”扎扎实实翻译成名词的执着:现实性这玩艺儿、小说家这东西、作家这东西……翻译成中文之后,一股居高临下、不屑与尔等为伍的自大感扑面而来。村叔虽然是个极端个人化、抗拒体制与团体的人,但也不至于说到这个地步。

就着这个问题说一说村叔的文体和译本。

村叔一直非常看重文体,甚至比故事本身还重要。毕竟,故事是可以自己赶来的,但是文体,是需要不断锤炼的。他也一再强调,他的文体特征就是简洁。在本书中也多次提到:“常有人说我的小说读起来过于容易……要用浅显易懂的话语、容易阅读的话语写小说。尽能够用容易懂的话语说尽能够不容易懂的事。”“用耳朵听不懂的语言,使用时必须谨严才行。”早年他说起写作《且听风吟》的阅历。一开始动笔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不顺利,后来他先用英语写一遍,再把英语转成日语,由此诞生了属于村上的、在那个时代也是崭新的文体。村叔沿着这种文体一路进化到现在。电脑的出现让他的写作更加“不知节制”,但这是从篇幅和故事上说的,他的文体本身,并没有不知节制地堆砌辞藻。

当然,我对国内出版业的程序一无所知,日版封面的照片版权能不能买也不知道(猫头鹰的腰封有村上和川上二人对谈的合照)。总之没有一本简体版的封面有村叔的大照,都是简笔画,难免觉得可惜。

写到这里,却还是不敢说整本书都能看懂,日语水平也毕竟有限,能够还有一些出入没有校出来,也能够我找出来的所谓的出入并不正确。欢迎各路高手就翻译问题开展讨论。(希望不要出现“你行你上啊”“不爱看别买啊”这种论调,现在微博水军都不用这种套路了。)

说起林少华先生的译本,村上春树得以在中国流行至此,包括我本人能够在村叔的坑底躺平,林少华先生都功不可没,读者和林少华先生之间也建立起了长达十多年的“信用交易”,成为了近似“粉丝”那样的存在。但是,等我终于能够看懂村叔的原文、终于明白了村叔的写作风格之后,再回头看林少华先生的译本,就难免会有一些落差。用村叔的话说,往后能够会把林少华先生的译本当作非常美好、充满回忆的“”,然后不断精进自己的日语水平,努力去无限接近村上春树作品的最本真。

最后用书中村叔的一段话作结尾,与各位共勉——

読者というのは、集合的にはちゃんと見抜くんです。これはちゃんと手間をかけて書いているものだとか、これはそうでもないとか。手を抜いて書かれたものは、長い時間の中ではほとんど必ず消えています。僕らは時間を味方につけなくちゃいけないし、そのためには時間を尊重し、大事にしなくちゃいけない。

(读者整体来说还是很眼尖的,能一下看透这本书花心思好好写了,而那本书没有。没有花心思的作品,在漫长的时光中大多必然会消失无踪。而我们必须将时间拉进自己的阵营,为此就要好好尊重时间、珍惜时间。)

简体版与日文原版出入对照猫头鹰在黄昏起飞书评的下载地址 · · · · · ·